1
过完整个夏天,忧伤都没有好一些。
姜昆坐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的阳光,感觉分外刺眼。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一群人带着诚意,耗时4年才上映的喜剧电影《笑神穷不怕》,最后换来的不是笑声而是嘲讽。
《笑神穷不怕》由著名相声演员姜昆、李金斗监制,演员阵容请直接忽略,反正观众个个都不认识。影片讲述的是相声始祖朱绍文的传奇艺术人生,看起来挺有情怀。
这是一部向相声艺术创始人朱绍文先生(艺名:穷不怕)致敬的影片。2014年开机到2018年全国才上映,耗时4年并非为了打磨作品,否则这部戏也不会愣是拍出了电视剧的水味。
上映首日全国票房不足3千元,投资人自打拍了这部穷不怕后都穷怕了,死的心都有了。
如此骇人的上座率跟票房进账,导致豆瓣评分系统都羞于启动,因为有效评价太少了。
不得不说,近十年来姜昆的日子很不好过。早已没有了当年第一次讲述掉进老虎洞(虎口遐想)时候的意气奋发。
无论是相声演出还是拍电影,观众们早已不复当年的热情,打开昔日的霸业宏图,如今的相声跟他处境一样,只能蛰伏在一角,试图老骥伏枥。
作为曲艺家协会的掌门人,姜昆也尽了心用了劲,很早就办了相声网,也弄了相声剧,也曾发出过相声回归剧场的呼唤。甚至这次不惜重金去拍电影。
然而一切的努力似乎都只是在提醒人们,相声真的到了花尽枝枯时。
姜昆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却被观众和市场无情的抛弃了。
仿佛水中的花朵,强要留住一抹红,奈何辗转在风尘,不在有往日颜色。
他有点委屈,坐在那里凄凄惨惨戚戚。
2
委屈与凄惨其实早在一百年前就已经上演。
相声艺术创始人朱绍文学识渊博,因看清朝吏治腐败,决心不再投考科举,靠教戏、编戏、唱戏生活。当时是北京城的一名京剧艺人,学唱丑角。
清同治初年,由于连年的“国丧”朝廷下禁令戏园里不准彩扮登台,不准鸣响乐器,致使许多戏曲艺人被迫改行。皇上是病死了,艺人们却不想因此而饿死。
不能登台唱戏的朱绍文,也因此失业沦为街头艺人,处境其实也就比要饭的叫花子略强一些。
好在他还有满腹文章学识,他到北京的各大庙会和天桥等处,给观众讲解字意带说笑话。他随身带的道具很简单,只有一把笤帚、两块竹板和一口袋白沙石的细粉面。
在人多的地方,找块卧牛之地,用白沙石的细粉面在地上撒出字来。然后将字意编成押韵的句子,句子里往往夹带着劝世方言,历史典故。靠诙谐幽默,以此吸引路人。
在相声界称此为撂地,意思就是连个固定的舞台都没有。头无遮瓦,风吹雨打。
没有舞台,没有扮相,没有道具,也没有人给你跑龙套,相声这种曲艺形式,从一开始出现就注定艰难。
逼得老前辈们四处偷师学艺,用丰富的艺术表现手段来弥补形式的简陋。这才有了相声的四门功课,说学逗唱。说学逗唱是一个常规叫法,其实就是涵盖了其他曲艺的所有门类。
比如观众爱听京剧,就给学一段马连良的名段。爱听豫语的,就给您来段河南梆子。这样,说相声的等于是经常会刨了别人的活,因此在早些时候,相声在曲艺界如同个专靠山寨别人而活着的四不像,很不受其他群体的待见。
但是为了生存,只能夹缝里求生存,必须练就出一副“平地扣饼,对面拿贼”的本事。学啥都得像啥,越像啥,就越被啥啥的啥啥……
北京的天桥是个穷苦劳动人民聚集的地方,从苦力的口袋里挣钱更是难上加难,何况撂地表演都是先演后打赏,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只能捧个人场。给不给钱观众完全自由。
不像现在,先卖票后演出,只要票卖出去了,你爱看不看。售票窗口在王府井,退票窗口在阿富汗。
据说汉朝的东方朔性格诙谐,玩世不恭,言词敏捷,滑稽多智,常在武帝前谈笑取乐。开创了这种戏谑语风,所以被相声艺人封为鼻祖。
而朱绍文则在原有的基础上开创了对口模式、群口相声和太平歌词,对后来相声的发展作出重要的贡献。
由于是撂地讨生活,相声艺人从一开始在艺人圈里就地位很低。国丧期一过,戏曲界的艺人们又纷纷抖擞起来,唯独相声依旧画地为场,举步维艰。
有时候相声节目也会被邀请应个急赶个场子,但那时候相声节目往往都是给戏曲节目去垫场子的。清末一直到民国,常有人捧戏子,但是从没听说过有人捧一个说相声的。
在曲艺界,有的行业是面子,有的行业就只能当里子。面子一定比里子光鲜。
某一天,辛苦了半晌的朱绍文,望着手心里能攥出汗来的几个钱长叹一生。他拿出刀在竹板上刻下“满腹文章穷不怕,五车史书落地贫”两行字。以此明志。
从此朱绍文正式给自己取艺名:穷不怕,他最早的弟子则取名:贫有本。
一个穷不怕,一个贫有本。
相声艺人,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奢望过日子好过。
3
在朱绍文去世后的第13年,一位将相声业从“里子”转为“面子”的重量级人物登场了。
而这一天,天空并没有一声巨响,万物也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关注。
“我可能是从天津来的,我不知道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侯宝林先生在自传里介绍个人身世时,写了这么一段。
他父母不详。
一个传奇人物登场时,竟然得不到最初的人伦温暖。
4岁时,侯宝林被舅舅(养父母家的)张全斌送到北京的侯家做义子。
1926至1928年,因养父失业,被迫以捡煤核、卖报纸、拉水车等方式,帮助家里维持生计。
12岁时,侯宝林终于要了饭。
于是他开始学艺,先是学京剧,后来由于对相声的酷爱,改学了相声。先后拜常葆臣、朱阔泉为师。
1929年,他在小作坊里学徒,后来拜师严泽甫学习京剧。学艺仅仅三个月后,迫于生计便开始街头卖艺。
其间,师父在天桥三角市场与著名艺人“云里飞”搭班“撂地”卖艺。侯宝林白天随师父前往天桥,在师父与“云里飞”演出间隙表演京剧、滑稽二黄,夜晚背着有残疾的师兄和师父一起到妓院卖唱。
平时人们笑妓女,他们去了后,妓女们终于有了可以取笑的对象。
1930年,因不堪忍受师父、师兄的虐待而逃跑,后被养父送回师父处,继续在天桥“撂地”演出。他无处可去,也无处可逃。
那时候,拜师学艺的契约书模版是这样的。
立字人XX,因家贫人多,无法度日,情愿送子XX到XXXX处当学徒,四年为满。擦桌扫地,提水做饭,只许东家不用,不准本人不干。学徒期间,无身价报酬,学满之后,身价面议。如有违反训规,任打任骂,私自逃走,罚米十石,投河奔井与师父无关。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看着上面的条款,还没有学会唱戏,就能把人吓出结巴来。
痛苦的学艺经历,也同时造就了侯宝林扎实的曲艺功底。更重要的是在他最好的年龄段里遇见了一个新时代的到来,新中国诞生了。
随着一声,朕的大清亡了。又紧跟着一句,娘希匹,咱们台湾见。一个旧时代被彻底翻页了过去。封建社会留下的阶级制度被摧枯拉朽,连个背影都来不及留下。
那是一个,人人都可以互唤一声“同志”的时代。
新中国百废待兴,而全国积弱积贫,且文盲人数众多。所以许多教育的任务无法通过课堂完成,只能交给舞台与演员。
党和国家总结了战争时代的经验,抓工作先抓士气,建设工作,文艺先行。
由于相声演出不需要行头、也不用化妆,对场地要求有也不高,只要俩个人带张嘴去就行了。这些以往的简陋,在此时却成为了文艺推广工作中的巨大优势。
上山下乡,犒劳军民,侯宝林将相声这种北方的曲艺形式,向全国各地输送展示。相声迎来了前所未有的,井喷式发展期。
但是,狗肉虽香,却上不了大席。
为了表现社会主义新生活,符合新社会的价值观,侯宝林最先将相声进行“净化”改革,主动去掉了旧社会撂地摆摊时候,包袱里的那些低俗内容。
从此“屎、尿、屁”以及一些不雅的伦理哏不复出现。
洗了绿色泡泡浴后的相声,终于拿到了登上大雅之堂的一张门票。
1950年杨尚昆向全国披露“全国只有一个人能让毛主席高兴,只有侯宝林。”
这意味着相声不仅在舞台上被认可,在政治地位上也被认可了。
1983年第一次春节晚会上,侯宝林致了开场词。那年春晚马季与他的徒弟表演了三段相声。那晚相声与相声艺人,开启了一个相声的新时代,锋头正劲。
笑神朱绍文死后都会被自己笑醒,几十年后相声这门撂地的艺术,也有了登堂入室的一天,而且还能一览众山小。
至今相声界都流传着一句话:“侯宝林对相声是有功的!”
从此相声演员频繁在电视上霸屏,相声成了那个年代收音机里最受欢迎的节目。
从此评判一期春晚举办的是否成功,主要取决于安排的相声节目是否成功。
从此相声演员脱下了长衫,穿上了西服。
也是从此,相声逐渐变得不那么好听了。
侯宝林在病床上弥留之际,都还记得当年拜师学艺时候的情景。
但一直到死,张全斌都没有告诉侯宝林他身世的真相,一代大师临死都不清楚父母的模样。
有人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喜剧人的内心又何尝不是……
1993年2月4日,一代大师侯宝林与世长辞。
传于我辈门人,诸生须当敬听,
自古人生于世,须有一计之能。
我辈既务斯业,便当专心用功。
以后名扬四海,根据即在年轻。
4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在文革中侯宝林首当其冲遭遇了批斗,而批斗他的人却是他的得意门生马季。
曾经有传言,文革时马季打了侯宝林。有人就这个问题问过侯宝林,侯先生也不正面回答。他说,别问这个了,旧社会徒弟打师父有的是。
那么马季到底打没打过侯宝林呢?马季曾在采访中说:“我觉得没有这些,就没有生活;没有这些误会,没有挨骂,没有谣言,就前进不得,任何人都是。”
显然二人言辞中都在尽量回避这段历史。
但是我们从言辞中,还是可以读出当事人不同的心态。
一个是慈父护犊,一个是吞吞吐吐。
虽然这段孽债起源于造反派的来回挑拨离间,但是却在根上埋下了侯家与“马家军”日后矛盾的草灰蛇线。
侯先生临终前,马季去看他,侯先生拉着马季的手只说了一句话:“马季,相声的即兴发挥千万不能丢掉啊,它是咱们相声的主要技巧。”
显然侯宝林已经看到,电视传播给相声带来的负作用。他迫切的想要提醒这些在电视相声红利期,轻易就获得了名誉的后辈们。
然而,即兴发挥却正是电视节目的死穴,电视节目是党和人民的喉舌,谁敢即兴?谁又敢站在那里打情骂俏?
但是那些在电视相声红利期成长起来的艺人们,早已经离不开电视这个温床了,他们只能按电视要求的规则来说相声,侯先生临终前的嘱咐终究落了空。
1993年2月4日马季站在侯宝林的床边,使劲的点着头。但又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随着侯宝林的去世,侯家的相声香火呈现了颓势,侯宝林有三个儿子,侯耀中、侯耀华、侯耀文。只有侯耀文的相声基因比较好,也肯下功夫,还能独当一面。
虽然跟随着父亲,侯耀中也得到了父亲的很多真传,不过侯耀中人如其名,资质走到也是中庸路线,所以一直在业余的相声圈里徘徊。
而侯耀华在兄弟三个中看着是最聪明的,但他似乎机灵过了头。人若是老是喜欢利用自己的聪明,那一定就不愿意脚踏实地了。
侯耀华早早的放弃了相声,混迹在影视行业里,但是却又始终混不出个名堂,所以他就又抱着相声大师的头衔不肯撒手。
当年,侯耀华在《编辑部的故事》里扮演余得利。后来他把片子录像拿回家给侯宝林过目,侯宝林看了后如释重负的说道:我放心了,你以后饿不死了。
连他老子都知道,他说相声会把自己饿死。
侯家的相声担子,还是需要有人去挑的。
一副重梁压在了侯耀文的肩上,面对更多的选择,他却选择了接受。
由于跟马季的龃龉,侯耀文后来带领着他的铁路文工团组成了另一股相声势力。
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而马家军的伤害却一直在持续。
马季有个著名的徒弟就是姜昆,姜昆有个搭档叫戴志诚,侯耀文与戴志诚二家在同一个小区,前后楼。
侯耀文因为领导着铁路文工团,所以演出工作一直很忙,疏于照顾家庭。所以戴志诚就一直出于同行照顾,给他们家送温暖。
做好事不怕,怕的是有人天天惦记着上你家做好事。
果然,热心的戴同志,给侯耀文家推出了暖床服务。
终于在2004年戴志诚与爱人离婚,侯耀文与爱人也离婚了。双方离婚后,侯耀文与戴志诚便水火不容,有演出,二人都非常避讳,从不同台。
打父、夺妻之恨,全让侯耀文占了。侯耀文苦于实力单薄,只能在黑夜里默默舔着自己的伤口。
因为此时的曲艺家协会的副主席是姜昆。
姜昆对此事全部看在眼里,却一言不发。
你可以说,这叫清官难断家务事,也可以说这里有义不容情。
姜昆对他的阵营是很讲义气的,2005年李金斗爆出了嫖娼丑闻,他依旧一言不发。
相声大师马季曾有一句令人震惊的话,“我太爱这门艺术,我太讨厌这个队伍。”
连马季都有看不惯的地方,可见其情况之复杂,恩怨之旷久。
当上曲艺家协会主席的姜昆,义不容辞的接过了侯宝林与马季的接力棒,将相声行业要带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辉煌期。
办相声网站,相声剧,编撰了大型的相声权威书籍,忙的不亦乐乎。
为了吸引年轻人热爱相声,他炒自己旧饭推出新作《新虎口遐想》,将自己再关进老虎洞,又调戏了自己一把。
1987的佳作《虎口遐想》本子是中国喜剧界的天才梁左创作的,可惜梁左后来转攻情景喜剧去了,导致相声界再无高质量的作品出现,终于被小品抢占了山头。
对于节目《新虎口遐想》很多人评价褒贬不一,但是对于大多数听过前作的老观众来说,这旧饭炒的一点也不香。
珠玉在前,又何必鱼目萤火。
5
黑龙江,自古以来都是苦寒之地。在清朝更是流放犯人的重地,满语读音:宁古塔。
这里气候恶劣,条件艰苦。外省人来了都想走。
清人顾贞观曾在救援朋友的一首词中这样写到:
薄命长辞知己别,问人生,到此凄凉否?
千万恨,为君剖。
兄生辛未我丁丑,共些时,冰霜摧折,早衰蒲柳。
姜昆出生于北京,祖籍烟台。年轻时候的姜昆选择了去黑龙江用青春洒热血,一洒就是8年。
在黑龙江他当过农民,打过石头挖过井,盖过房子下过厨。几乎所有的农活他都干过。
一直到1972年到了团宣传队,才又重新燃起了当文艺战士的希望火焰。
姜昆有一次在兵团俱乐部里看了中央广播文工团郝爱民、李文华合说的相声,他激情难抑,觉得写相声、说相声就是自己的梦想,于是便开始利用业余时间开始了自己的相声之路。
他天资聪颖,又愿意投入极大的热情,所以很快就成长为一名出色的演员。虽然他是捧哏,他跟搭档为当地老乡积极慰问演出,也创作出了不少优秀的作品。
1976年路过北大荒的马季,看了姜昆跟他搭档的一出相声。觉得他的搭档真不错,有心收编。但是出于各种原因未果,最终马季只带回了姜昆。
姜昆当时的搭档叫师胜杰,出生于相声名家。
那年马季看着车窗外的冰天雪地,带着一路的遗憾回了北京。而同一车厢的姜昆,则提前感受到了这一年的春暖花开。
从此姜昆跟师胜杰天各一方,各自走上了不同的发展之路。包括日后在定位相声这门艺术时,俩人发生了截然不同的看法。
2018年师胜杰在一档电视节目中说:相声从来不分主流和非主流,只要大家喜欢,只要能给大家带来欢声笑语,那就是主流。
电视镜头中,发福的姜昆端坐在观众席中,报以官员式的鼓掌和微笑。场面温馨又略带尴尬。
师胜杰这一句话,在日后等于挽救了一个人的事业线。那个人就是后来的郭德纲。
师胜杰是地道的天津人,当年跟随相声名家出身的爸爸走南闯北,7岁登台表演轰动现场。最绝的则是,无师自通的师胜杰被没有得到父亲的调教,在不知觉中背会的众多的相声段子。
而师胜杰的成名是在黑龙江。文革中父亲含冤自杀,他成为黑五类的一份子在北大荒烧酒场当品师,这才有了豪饮白酒喝伤肝部的后面不幸。
2017年师胜杰被查出肝癌晚期。
2018年6月大病未痊愈的师胜杰执意出山,师胜杰对于登台表演有着十分强烈的愿望。
在2017年10月李增祥个人相声专场上,师胜杰与石富宽本来打算一同登台表演,因为师胜杰意外被查出身患肝癌,只能作罢。
对师胜杰不离不弃的石富宽明确表态,只和师胜杰做搭档,这令师胜杰十分感动。
在相声界,搭档之间的感情有时候胜过男女之情。
一个好的搭档可以使你在从艺之路上如虎添翼,枯木逢春。
比如冯巩遇见了牛群。
6
牛群说相声是半路出的家。作为家里的老小,牛群家里有三个姐姐两个哥哥,而牛群从小就特别淘气,也特别的聪明。后来爱上了快板,学的也非常快。然后加入北京军区战友文工团。
当年相声非常火的时候,他去学习说相声,尴尬的是学了个四不像,他被赶了回来。于是他跑去拜师常宝华大师,从1979年到2009年,牛群一直是常宝华的大弟子,也是常宝华最有名的徒弟。
常宝华是相声泰斗马三立的徒弟,马三立是侯宝林的师叔,所以常宝华的辈分也是相当高的。
相声起源于撂地生意,所以也算是走江湖的,江湖是最重规矩辈份的地方。所以至今相声界都还依旧保留着一些古老的规矩和仪式来维持这一行的秩序。
而秩序在相声界有个重要的作用,就是维护这个圈子的口食。没有这个身份就吃不了相声这碗饭,就端不稳这个饭碗。
2007年侯耀文去世,侯耀华为了在相声圈继续站住脚,为了能报私怨清理门户,为了能收编更多的安娜金,立即在2009年拜了常宝华为师。
圈里人都知道侯耀华的能力和心思,所以侯耀华拜师,常保华是顶着压力的。
关键时候常老先生念起了侯宝林对相声的好。
也为了护住侯门相声的这一点微弱香火,不但收了还封侯耀华为首席大弟子。
众所周知,这大弟子本来应该是牛群的。为此牛群心里奔过无数头野牛。
当了好些年的太子,突然间就被皇阿玛给废了。
2018年常宝华去世,牛群果然如外面的传言那般没有出席。
这些年,牛群过的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相比于恩师常宝华的辞世,牛群更痛心的是失去了昔日的好搭档冯巩。
冯巩是天津人,马季的徒弟。冯巩的曾祖父则是大名鼎鼎的直系军阀冯国璋。
冯巩中学毕业之后进了一家纺织技工学校,从技工学校毕业之后进了天津制线厂当上了一名普通的钳工。整日与织女和车间噪音为伍,此时的冯巩显得沉默寡言,一点不贫嘴。
也许是体内有冯大总统的基因,注定了他不会安于钳工的现状。
他利用业余时间学说相声,很快就在当地脱颖而出,冯巩后来有了自己的第一个搭档。就是那个被马季耗尽洪荒之力,却怎么都捧不红的刘伟。
他们在一起创作了不少相声段子,连获天津市表演一等奖和创作一等奖。这使得冯巩很快就被调到工厂里当文艺骨干。
1980年,命运之神再次降临到冯巩头上,这一次,他没有被辜负,冯巩正式调入了中国铁路文工团。提携他的人正是侯跃文。
在这一段时间里,牛群在部队文工团里也混的小有起色。
牛群与冯巩的相识是在机缘巧合之下,1989年,他们共同出演了谢添导演的五集电视剧《那五》。牛群和冯巩由此相识,彼此惊艳,相识恨晚。俩人在合作当年便推出了八段精彩的相声作品。
这一年牛群39岁,冯巩31岁。
他俩的相遇好比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7
如果说80年代马季点燃了相声的助推器,那么在90年代初期冯巩与牛群则将相声彻底的送入了地球轨道。
俩人在表演风格上标签明显,永远西装革履。最大的特点是大段对口台词,语言精彩且笑点密集,早期的《小偷公司》《我错了》《办晚会》《生日祝词》批判现实深刻而辛辣,段子内容有如投枪匕首般锋利。
以往说相声都是逗哽的台词多,但是冯巩的捧哽经常是接住牛群的包袱,然后又扔回去一个更精彩的包袱。这种捧逗之间没有明显区分的表现形式,在相声界被称为子母哽。
俩人在相声舞台上可谓是棋逢对手,半斤遇见八两,保持了很长时间的精彩平衡。
伴随着相声的出名,他们俩开始接手了更多的影视活,在演戏上冯巩的形象,使他演起小人物来驾轻就熟,好评如潮。而牛群只能在同一部戏里,演个早早就能领盒饭的小配角。
不甘示弱的牛群,终于憋出了内伤。
让你们狗眼看人低!领完盒饭他愤然拿起了相机,开启了牛眼看世界之旅。
牛群觉得冯巩演戏是想证明在综合能力上胜他一筹,冯巩觉得牛眼看世界是典型的不务正业。
履霜久了,寒冰必至。
2000年的时候,牛群觉得应该让自己家祖坟上的青烟冒的更大些,于是跟冯巩说,他不说相声了,要去一个穷山僻壤处当官。
那一年他们各自不务正业很久了,在相声上投入的也越来越少。相声也已经势衰,春节晚会上小品节目正在笑傲江湖。
早在1994年侯耀文都没得相声说了,只能在小品里陪黄宏打了一圈扑克,还得听黄宏在一边哔哔,当着好几亿观众的面,嘲笑相声干不过小品。
当冯巩听见牛群要放弃相声,放弃自己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
什么时候不行,偏偏在相声最不景气的时候,牛群要弃他单飞。这对于一个严重依赖搭档的行业来说,无疑于夫妻离婚、家庭破裂。
冯巩对牛群心碎地说:牛哥,这些年咱们俩不容易啊!
牛群瞟了一眼安徽蒙城县的方向,内心固执的跟牛一样。
一年后蒙城县多了一个为民办事,却饱受争议的官员。而春晚的小品舞台上,连续多年都出现了同一句台词:我想死你们了!
那些年冯巩看似跟许多人都搭档过,但是没有人能像牛群那样成为他固定的搭档,所以他其实一直在单打独斗。
那句著名的,我想死你们了。如果把那个“们”字去掉,就成了他内心真实的投影。在他心里,他始终给牛群默默留了个位置。
细心的观众会发现,冯巩演的是小品,但是电视上打出的介绍,却永远是相声剧。
我只能说,这是一个相声演员,对于他所爱的这行,作出的最后坚持。
2005年牛群拖着一身的疲惫和绯闻,回到了北京。却再也登不上那个曾经属于他的舞台了。
后来他在姜昆的曲协里谋了个编辑的差事,姜昆经常对他说,给领导拍照,要拍的好一点。
牛群连拍照都不能随心所欲了。
再后来他终于在某小台开办了一档脱口秀节目,讲述了许多自己的往事。
其中包括他对冯巩的思念和道歉。
就在命运考验冯巩与牛群的时候,另一个人也正在接受命运的锤打。
他就是郭德纲。
2003年第三次闯北京的郭德纲接受了一个电视节目的邀请,为了赚那几千元的活命钱,他要在玻璃橱窗里生活48小时,向橱窗外的老乡们展示自己的才艺跟吃喝拉撒。
不仅要给围观者表演节目,还要接受来自橱窗外猎奇的目光和喋喋不休的议论。
电视台美其名曰,这是一档前卫加新潮的真人秀节目,是一种行为艺术。其实郭德纲明白,他进的其实应该叫“动物世界”剧组。
终于在坚持了24小时后,郭德纲的承受底线坍塌了,内心开始崩溃。
夜里,他久久不能入眠,翻来覆去犹如笼中困兽。
想到自己也曾梦见过百万雄兵,他站起身对着橱窗外的观众目露凶光。
他想以此掩饰自己内心的悲伤。
他以为不露痕迹,而悲伤却满溢。
(待续)